Adolph_顾⭕️

军队里的一切他妈都糟糕透了，而我也在入伍以来的这三年操蛋的生活里越来越精疲力竭。

Joseph死了，就在昨天刚结束的突袭里。他被军刀捅了个对穿，然后有差不多整整一梭子机关枪子弹被紧贴着打进他的肚子里——狗娘养的，我甚至没来得及把他的铁牌带回来。我真他妈难受的要命，怎么说呢——我再也看不到那个小通讯兵傻里傻气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了。我那时候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像傻子一样往他的伤口上可劲倒吗啡，好像这样儿能减轻点什么一样。他几乎立刻就没了呼吸，甚至没来得及说两句遗言之类的。我想象他的母亲在曼切斯特的小乡村里把报纸翻来覆去徒劳地寻找有关阿富汗的消息，而她还不知道她的傻瓜儿子永远也回不来了。瞧瞧，操蛋的命运。

活着回来之后我把他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交到指挥部，由那个一天到晚只会喝酒打牌阅队列的混账少校连着慰问信一起寄回他家里。我真不想看他腆着肚子假惺惺地向我表示他的同情与悲伤，我敢打赌他正高兴又能少一笔士兵的开销呢，随你信不信。不瞒你说，那天晚上我还像个他妈娘们儿一样哭了一场——自然没让军队里任何人知道。再过两天就是那小子的生日，我答应他会给他个惊喜。我好不容易帮他约到了他偷偷喜欢好久的叫Cecilia的金发女护士——他甚至不敢跟那妞儿搂脖子亲热一小会儿，简直还像个青春期的小男孩——我甚至都在想象他拘谨而惊喜的样子了。他妈的。

死亡实在是太他妈频繁的一件事，尤其是在这个该死的战火纷飞的亚洲国家——没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下一次开饭，你得随时做好准备把你的小命送出去，随时，我是说。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儿想过Sherlock。我还记得三年前最后看到他的时候他蹲在雨里抱着他的手提箱，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我赌两磅他眼睛里也是。三年前，我的天。我已经整整三年没再看到过他了。我当然想给他写信来着——但这里可是阿富汗，可没有什么邮差帮我送我写的无聊玩意儿。我猜他现在应该去大学了，说不定在牛津还是什么其他的地方——不管他究竟想不想去，他家里都肯定会送他去的，尽管我不太愿意承认但去那种学校对他的确会有好处。他肯定能成为一个厉害极了的家伙，你信我。他肯定能。

老天，我真想他。

我做过一个梦——我鲜少（这个词儿听起来真他妈文绰绰）做梦，我是说，当经过一整天要命的高强度训练之后连做梦这事儿都变得遥不可及。但偏偏我那天做了个梦。我看到Sherlock穿着军队里的军服穿过战场向我跑过来，我大吼着让他立刻趴下别动——那他妈可是子弹横飞的交战中心——我觉得我的混账嗓子都扯裂了，但他好像没听到一样，可劲儿地朝着我跑，他几乎就快跑到我面前了。

然后镏弹直接落在了他脚下。

我被炸飞了开来，然后疯了一样手脚并用爬回去，疯了一样喊他的名字——我的耳朵在那瞬间什么都听不到。我脸上全是他的血，他躺在地上，两条腿在八百四十米外。我趴下来捧着他的脸不管不顾地拼命亲吻，就像以前我们三年前一直做的那样，但这次我的男孩儿永远不会再睁开他漂亮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了。我感受到嘴唇下面的温度逐渐消失，我抱着他在枪林弹雨里哭到声嘶力竭。

醒了之后我躺在行军床上，想象我的Sherlock缩在旁边问我怎么了，然后我会把他搂过来在他脸上落下密密匝匝的吻，我会跟他说我爱他。

事实上我只是盯着帐篷顶一言不发到天亮，第二天在站队列的时候因为打瞌睡被揪出来罚他妈负重俯卧撑。

我是不是还没提过？我偷偷藏着Sherlock的一张照片来着，有一次学校校庆舞会的时候托别人帮我拍的，为此我还多给了他几磅。他穿着校服，衬衫领口很不规矩地解开一颗扣子——那会儿他才15岁吧，我记不清。我把照片随身带着——就像他妈破电影里演的那样儿，放在军服贴身的胸口。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懒得去想。

有次我习惯性把它拿出来看的时候被同营的几个伙计瞧见了，他们夸张地拖长嗓音起哄。“我们军医先生的小情人儿啊——”“哟，看起来还是个贵族公子嘞，你别成天糟蹋人家漂亮小男孩啊！”我骂骂咧咧地笑着把照片收起来挨个儿给他们一拳，当然我也没怎么在意，我还挺庆幸他们发现了这事，我是说，这样能解决掉不少应付战地医院年轻护士的麻烦——她们在听闻我有个爱人之后就不再缠我了，我倒也乐得清闲。

他在照片上看起来是那么小，但又漂亮得要命。你真该瞧瞧他细密的睫毛沾上乱七八糟的灯光的样子——我还从没见过有人有那么漂亮的睫毛。我的老天，他真的要我的命。他们说时间会带走一切什么的，我才不信。七年前我为他着迷，现在也还是这样，七年后也是。

当然最后一个我不能肯定，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过他妈明天，怎么能清楚七年后的事儿呢，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会为他着迷到我操蛋的生命的最后。我就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