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olph_顾⭕️

和平线HE结尾后。夹杂大量个人理解。

元旦快乐。

2038年12月24日。

Hank Anderson蹬了下桌腿把自己推离电脑的透明电子屏，向后靠在椅背上用力伸展手臂，听到自己的老骨头发出不争气的脆响。DPD里几乎空了，圣诞派对遗留下来的彩带、碎纸屑和空啤酒瓶胡乱堆在办公桌上，残留着咖啡渍的马克杯口仍冒着热气。他用力眨眨发胀的眼睛，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在平安夜留下来写他妈的案件报告，我真是疯了。”他小声咕哝了句，自暴自弃地把头向后仰。

“这些工作是你过去两周内积攒下来的，鉴于即将到来的假期和你之后的工作日程安排，我建议你今晚将它们完成，Lieutenant Anderson。”Connor将视线短暂地从电子屏上离开，声音公事公办又一丝不苟，身上DPD的制服在（被强拉着参加的）派对过后仍然整洁服帖。他的脸在屏幕的冷光里白得要命，唯独那深褐色的眼底是暖的，而这也是在11月事件后这个仿生人的众多转变中他最喜欢的一个。

“见鬼，Connor，你他妈到底有没有异常啊——这好歹也是个假期。”Hank翻了个白眼，盯着桌子发了会儿愣，看着马克杯口的白雾向上腾起再飘散成几不可见的细小微粒，然后一把关掉电子屏撑着桌沿站起来，“随你怎么说，反正今天我是不干了。关电脑走人回家，这才是迎接假期的正常状态，而不是被他该死的仿生人拖着加班！”

Connor歪过头看看他，耸了耸肩——天知道他跟谁学的这个，简直蠢透了——也关了屏幕。他把椅子推进桌子下面，关掉茶水间的灯，顺手把桌上的空啤酒瓶扔进垃圾桶：“假期前不该加班哪怕工作没完成，Got it. ”

操，这小子是不是会讽刺我了，Hank后知后觉地想。他站在一旁看着仿生人以匪夷所思的效率把办公室里里外外飞快地打扫了一圈，然后在后者跨出DPD的前一刻追上去，把原本塞在自己抽屉里的备用夹克劈头盖脸地扔给他：“别穿着件警服就在外面晃，蓝血给冻上了我不负责——你的保修还贵得要命，真该让你跟Markus提提这个。”

“……Lieutenant，RK系列仿生人的生物组件足够抵抗以开尔文*计算的低温——”

“我他妈管你是摄氏度还是华氏度还是什么开尔文，现在就穿上，我看着你我自己都冷。”

Connor额角的蓝圈闪了一下，闭了嘴，把夹克套在身上——Hank当然注意到了他嘴角的笑，但他打算假装没看见。他向前跨了几步走进12月底底特律的寒风，仿生人像往常一样很快跟上来跟他并行，显然过大的夹克让他看上去臃肿得要命，而这在总是穿得严肃规矩一本正经的RK800身上反差又好笑。Hank深吸了口气，哈出一口白雾，看着它消失在慢慢悠下来的雪花里。过去的十几个圣诞节前夜，他习惯于独自离开DPD、到Jimmy’s Bar喝到关门，再回家倒头水道天明——那场车祸之后，圣诞节于他而言便失去了任何意义。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将直接回家，走过被圣诞装饰搞得花里胡哨的街道，关上门头脑清醒地看部老片子——而这一回，会有个仿生人在他身边。没有礼物，没有蠢兮兮的圣诞袜，没有家庭聚餐，但那些都不重要。

当你曾经失去过一切，任何拥有都将变成奢侈。

Hank向旁边瞟了一眼，Connor在他旁边走着，观察者周围的一切——不用说，这是他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注意到他的目光后，仿生人偏过头笑了笑（这小子现在越来越熟练了），这让他赶快闷头走路，尽管他压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干。两双鞋前进在已经被踩得发黑的薄积雪上，直到Connor用他一贯上扬的语调打破沉默。

“By the way，我其实已经把你剩下的案件报告写完了，保存在你的电脑隐藏文件夹里，但我当时觉得不该告诉你——那毕竟是你的工作——需要我现在帮你上传到档案吗？”

“…Fuck you, Connor. ”

“不用谢，Lieutenant. ”

他们走在底特律的街上。中央公园的树上缠上了圣诞彩灯，街头艺人的手风琴夹杂着这些天来像是从无间断的圣诞颂歌穿透冷得要命的空气，小孩儿笑闹着把捏得松松垮垮的雪球四处乱扔，这让老警探看了好一会儿。

“我都快忘记圣诞节是什么感觉了。”Hank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说话间带出的白汽扩散开裹上雪又消失不见。

“据我所知，圣诞节包括传说里给孩子送礼物的圣诞老人、聚餐、装饰上彩灯挂饰的树，它一般与家人一起度过。”Connor说，继续脚步不停地继续走着，“我清楚它的含义和相关习俗，但我仍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感觉——也许这就是我与人类不同的地方。不管我的数据墙有没有破，始终有很多东西使我学不会的。”他的声音听上去仍如常，但老警探注意到他额角转瞬即逝的黄圈。

Hank随手从旁边矮灌木上抓了一把雪，没扔出去，只是在手中捏得越来越瓷实。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冻得发僵。“我以前每年圣诞节都会带Cole过来，去中央公园旁边的商场，给他买顶带白绒球的红帽子。他很喜欢圣诞节——老天，他简直爱疯了它。他拖着我玩雪到天暗下来，然后我们回家好好吃一顿，喝热巧克力，我把他赶上床，等他睡着了再把他的礼物塞到他床头的袜子里。”他的脚步慢下来，手里的那团雪越来越坚实，直到硌的他生疼。Hank停顿了会儿，忽然笑出声来：“那小子一直相信是圣诞老头儿送他礼物，从来没有过任何怀疑，有回为这事还差点跟他同学打了一架。车祸那年他已经念念叨叨想要一块滑板好几个星期了，我把它买下来藏在仓库里，ZERO*的，他最喜欢的那款。”他完全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盯着不远处商铺门前夸张又花里胡哨的假圣诞树。Connor也停下来，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没能等到那年圣诞节。”老警探的声音低得要命，几乎被吞没在夜幕里。他吸了吸鼻子，有点儿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重心，用力把结成冰块的雪团扔出去，避开仿生人的目光——见鬼，我他妈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他想。“这些东西——比如圣诞彩灯下小孩儿发亮的蓝眼睛，他冻得通红的鼻尖，热巧克力喝剩下来的深褐发黑的污渍——你从那些档案资料里都不可能知道。你知道圣诞节传说里有个给小孩送礼物的老头儿，知道平安夜在有些地方会吃杏仁布丁，知道Cole Anderson车祸后不治身亡，甚至知道他上哪所小学，但这些完全不够。对于机器来说要人质谈判、分析案情、追捕逃犯，只需要大量数据线索和应变分析程序就行了——但你现在不止是一台谈判机器。”

他们站在人群渐稀的中央广场上，Hank看着雪晃晃悠悠地坠下来、落在Connor的头上和肩上，仿生人仍然没开口，这让他很不适应——一般情况下这小子才是他们两人中喋喋不休的一个。“如你所说，你现在仍不知道圣诞节是什么感觉，这也是你的程序没法告诉你的。作为人类，我们没法像仿生人一样对一切都了解得事无巨细，但提到圣诞节这个词儿时我们能联想到的是晚餐桌上摆得乱七八糟的盘子、总是会接触不良的绕在树上的彩灯、孩子打开礼物盒时的尖叫、每年都准时出现在电视上的《真爱至上》*以及特定台词出现时的异口同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组成了人类对圣诞节的感觉，而这不是你能去学会的。”

Hank把广场长椅上的雪推下去，掸掉身上的雪后坐下，拍拍旁边。Connor停顿了一下后跟着坐下，手一如既往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仍然没改过来这个蠢透了的习惯，老警探都快怀疑这是不是设么出厂设置了。“那些感觉来源于我们的记忆，这玩意儿很不可靠，但这是我们为数不多能依靠的。感觉这东西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Connor，你要做的不是去学，而是去试着生活。”Hank搓了搓冻得要命的手，哈了口气后把它们塞进口袋。这回他听了很久。

“那次革命后你们拥有了自我意识，这当然很好，但这只是个开始——至少我这么觉得。你不需要特意学什么，只要去生活就行了。比如圣诞节，你没必要把所有关于它的东西都找出来——我知道你能办到，但别——你只要去看、去听、去记住它的一部分，迟早有一天你对于圣诞节会有自己的理解，而那才是区别于你和其他任何人的地方。”

广场上的人少了不少，那个风亲手早就没了踪影，只有商店门口的圣诞颂歌仍然穿透12月末寒冷的空气。Connor额角的黄灯亮了很久，这搞得Hank有点儿发慌——在仿生人盯着面前的灌木沉默了五分钟后，他总算忍不住了，伸手在他鼻子前面打了个响指。“嘿，别告诉我你刚刚都在待机。”

“对不起，Lieutenant，我只是在……思考。”Connor犹豫了一下才说出最后一个词，黄圈闪了一下恢复正常，雪在他头上堆出薄薄一层，“前几天我去耶利哥新总部找Markus谈些仿生人犯罪的相关事务，走之前他告诉我他将跟Simon、North、Josh还有总部的其他人一切过圣诞节，而Kara、Luther和Alice也会在加拿大过平安夜——仿生人自然是不相信上帝耶稣的，宗教对我们而言没什么意义，但他们大多选择像人类一样去这么做。Markus问过我要不要跟他们一起，我当时说我还有工作要做。你知道，尽管我的确拥有了——至少我认为我拥有了——自我意识，但很多时候我表现得并不像个异常仿生人。我不再听命于Cyber Life，但我并不清楚我想要做什么。”他摇了摇头把雪晃掉些，稍微调整了下坐姿，“我一直在观察、在模仿人类，无论是行为还是情绪表现，但很多时候我并不能很清楚地理解它们的意义。”

“Markus的觉醒是为了被他视作父亲的Carl、后来是为了所有仿生人的权益，Kara是为了保护Alice以及活下去，而我好像并没有因为什么特殊的理由。在耶利哥面对Markus时他说我可以选择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那时我还不清楚我到底想做什么，也不能弄清自由这个词真正的意义。现在我认为我知道了，就像我知道了我为什么推辞了Markus过圣诞夜的邀请。”他抬头看着老警探笑了一下——一个克制、别扭、近乎孩子气，然而丝毫没有程式化的装模作样、非常不仿生人的笑容——深褐色的眼底浸着熔化的焦糖。

“Hank，如果圣诞节应该跟家人一起过的话，我想跟你一起。”

见鬼，你们年轻人都这么直球的吗。Hank不自在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偏过视线，却意识到自己完全压不住抽筋似的上扬的嘴角，于是他干脆站起来拍掉身上的雪，伸手用力把Connor厚夹克后面的风帽扣在他头上：“妈的，大冬天在中央公园也不怕被冻在椅子上。回家再说，你不冷我是要冷死了。”

Connor被衣服闷住的笑声从风帽底下传出来：“Dinner? ”

“Starving. ”*

*开尔文：热力学温标，以绝对零度——相当于-273摄氏度——为计算起点。

*ZERO：美国知名滑板品牌。

*《真爱至上》：2003年上映的爱情喜剧，讲述十个圣诞节前夕的故事，在圣诞夜观看这部电影是欧美很多家庭不成文的习惯。

*结尾对话致敬《神探夏洛克》第一季。